天氣轉暖，沒有了窗玻璃的房子不再冷風颼颼，加上連著三天分別和流理台、地板、木工師傅約了時間，就留鄉居過夜。
房子修繕之初和大老粗力爭，無論如何得留一間房先別拿掉窗夜裡好休息，大老粗原不肯，說我老礙他手腳。
現在證明這個做法是對的，動工到現在近兩個月，還好有這麼間留著窗的房。
可我依然無法在此安歇，蚊子，成群結隊的蚊子，沒有了窗的屋子蚊子到處都是，即使是白天都猖獗，一到黃昏更肆無忌憚。
黃昏一到大老粗就猛噴殺虫劑，否則那有窗的房人也會被蚊子叮咬得無法入睡，我無法「享用」殺虫劑，過敏的體質會被誘發，通常就是入夜再開車回高雄。
沒有了窗的老屋不只是蚊子的轟炸，還有個景像也是入夜上演的：
園中幾隻大大小小的貓咪天色一暗就會穿過門戶、窗戶進屋來，白天常會躲著人的貓兒進屋後各自選擇舒服的角落，或是沙發、或是餐桌、或是鋼琴上，這裡一隻、那裡一隻的躺臥著，也不怕人了。
我擔心衛生問題，怕貓兒身上有貓蚤，卻無計可施，沒有了窗子怎麼可能防得了牠們進屋呢？
說也奇怪，為什麼入夜貓就會進屋？只聽過黃昏鳥兒會回巢，難不成貓兒也以為這裡是牠們的家？當初收留那犬口餘生的小虎，又一不留神就讓她懷了孕，接著生下幾隻小貓，母子就都給養了起來，以為這裡是牠們的家，也對。
整個改屋的過程穿進穿出的貓咪在屋子裡處處拉，貓糞很臭。頭幾天沒經驗，只覺得屋子裡有怪味，彼時硬體工程進行著，以為是鑽牆等器具的燃油或師傅們帶來的甚麼東西，味道一天濃過一天。實在怪極了，開始在灰塵迷漫的混亂屋子裡找尋，終於看見一坨又一坨的貓糞散佈在二、三樓的空間，於是養成只要回到鄉居就拿掃把找貓糞、掃貓糞的習慣。
大老粗忍耐力夠，可以和貓糞共處多日，我不行。
進屋子的貓有個大功勞：不用擔心屋子有老鼠，動工之初一直怕沒有了窗戶的屋子會有老鼠入侵。
跟大老粗說房子完工後得噴灑消毒水，怕貓咪身上有跳蚤，沒想到大老粗會生氣，說是「都市人真麻煩，神經兮兮的樣樣怕」。
唉！有些人一定得等到「受報」了才知道，想起佛經中有段三種馬兒的譬喻：
第一等馬看到鞭影即會跑；第二等馬看到身旁的馬被鞭子抽了才跑；第三等馬則是鞭子落到身上後才知道要跑。
人和馬兒也沒太大差異。
今天（該說是昨天了，現在是快天亮的清晨四點）上、下午和不同的師傅們談事情，明天也是上下午各有不同的約，心想留宿以減低體力的消耗。
沒噴殺虫劑的屋子實在無法讓人安眠，即使一直小心的「保護」著那唯一可睡覺的房間，進出都快速的關上房門還是無法阻絕蚊子進入。
改屋工程還得持續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到目前為止只外牆噴塗透明防水漆四道、窗子改小後需補貼的外牆牆面處理好。窗子仍是沒有玻璃的狀態，靠著薄薄的塑膠布權充玻璃擋風、擋蚊子，但好幾處都讓貓咪給抓破了。
外部工程算是完工，雖然不放心被大老粗簡化的工程其實是治標不治本（他很生氣我的不放心，說是對他的不信任、不看好。）。原先營造廠打算施作的步驟多了好多道，當然價錢也多了，大老粗說營造廠的估價「賺很大」，於是自己來，這就是為什麼必需和各種工班師傅商談的原因之一。
幾年前有過自己設計裝璜小屋的經驗，才三、 四十坪 的大樓公寓，又是新成屋，還有樣品屋可以參考，室內設計不難，當時就自己找「包工頭」進行了個把月的工程，完成了一間可以居住的小屋子，還蠻好玩的，也有些成就感。
這回不同，大大的不同。
老屋改修，被原先的格局限制住，又沒有經過通盤完整的規畫，更動了好多個窗子，不是改小了就是封起來，反而更加框住室內設計的手腳，處處無法動彈。更頭疼的是這一回不只是室內設計，連硬體都得插手。譬如打掉的房間房門得重新購置、地面得決定重新鋪磁磚或改鋪木地板、為了治水患幾間浴室全打掉，要做防水工程與乾溼分離。
浴室小小空間應該不難改造，啊哈！錯！
小小空間如何乾濕分離、空間該怎麼規畫才能擺進該有的馬桶、洗手台、浴缸、淋浴間、淋浴門片必須採甚麼型號才能讓人有迴身空間、馬桶糞管離牆是多少尺吋等等問題，加上磁磚的挑選、地面板材的抉擇等，只覺得處處都是學問，單是三個淋浴間不同空間尺寸的規畫就耗掉許多時間。
工程目前是停擺，在等泥作師傅進場敲浴室磁磚與地面，到時候又會是滿屋的塵土。
前幾天提醒大老粗趕快趁空檔把前院堆積成小山的舊窗框、玻璃片、彈簧床墊處理掉，否則隨著工程推展垃圾與雜物只怕會讓「腳路」更不順。
還好費了三、四天功夫總算清掉，至少現在前院不用再滿眼紛亂。
完工日還遙遙無期，佈滿土塵的屋子、一堆一堆的貓糞、飄揚的異味、處處堆放家具雜物的空間都讓精神疲累，還要一張又一張的製圖好讓木工師傅明白想呈現的樣貌，好累！
還有更累的，和大老粗溝通比甚麼都累，被蚊子叮咬無法入睡的夜晚還沒這麼累。不斷的推翻前案、不斷的蹦出問題、咬住舊思惟不肯接受新事物才真是叫人傻眼，卻又無法掉頭而去放手不管。
幸福是甚麼？就是看到屋子完工的一天。此刻的自己是憋著一口氣不敢呼出來，怕一鬆口人就垮了。
女兒說媽媽繃太緊了，要我離開一陣子，單是人離開有甚麼用？
被蚊子叮咬無法入睡的夜晚、清晨信手寫下改屋兩個月的片段，個中滋味遠過於筆下。轉瞬即將黎明，完工日如果也能像即將到來的黎明，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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