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病倒了,群龍無首,雜音四起,老人健在時這家本來就是別的不多,閒話從沒少過。
三媳與婆不合多年,卻又必須樓上、樓下共居同一棟大屋宇,因老人早就決定要靠三房終老,於是多年前拿出錢財起大厝,一來養老,二來好讓女兒們帶著孫子回來團聚時不愁沒地方住。
婆媳兩人分別和回家的女兒們訴苦,互道對方的不是與種種不該,繪聲繪影。
女兒們本來也就不全然的接納「母親」的位置換人坐,當初婆進門時有好幾個女兒都已嫁為人婦,不是可以重新打造的孩子。
對婆的看待是:伺候老祖母與老父的女人,叫她一聲「媽」,夠了。
「媽媽、媽媽」的叫著,仔細聽,好空洞。
這婆心裡有幾分明白?不知道,還好她自己也生了個女兒,總有個貼心的。
女兒們早把這互道的是非看做是家常,甚且還因婆媳的矛盾與對立而有的地位:「仲裁者」感到份量與驕傲。
那曾經與婆有過不合情節的、早閃一邊的大媳卻也無法完全的置身事外,有時就是「掃到颱風尾」,進去攪兩下、發表一些看法,丈夫的早逝對她不無打擊,和這個大家族的連繫如同空中的風箏,時起、時落、時近、時遠。
那閃得更遠的是二媳,因為怕,怕那時時有雙銳利之眼打量的不安、時時被說是做錯事的批判,不論錯的是自己還是他人,看見是非總是難過,烏煙瘴氣總讓人窒息。
這二媳人笨,卻也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笨,無能處理過於複雜的環境,三姑六婆的言論、眼光對她壓力太大,於是冒著大險,死命的要搬出那大宅門。
搬出去?好大的膽子,也不想想這當家的身份、地位,妳把當家老人的臉往哪擺?豈不知「五代同堂」是老人追求的標的,是此地社會肯定的價值?
或許老天幫了忙,幾經痛苦折騰總算以「家族罪人」的身份被流放,去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四下無人同居的處所,一家安身。
老人這一病引發多少矛盾。
一棵樹樹根若沒紮穩,大風一起就東倒西歪,人家說「只要樹頭載,不怕樹尾做風颱」,大風刮呀刮的,這家也就跟著風起而雲湧。
老人倒了總要有人負責。看啊!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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