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鴻爪

那天在朋友處偶然間聽到蔣勳說紅樓的一個片段，耳裡是他渾厚、不急不徐的嗓音，用辭遣字中爾雅有情，消失多年的年少情懷在那一剎那間回來了。

初識蔣勳是透過他的大肚山手札，那年正青春的我對人生有許多的夢想、許多的揣測，透過他多情的文字看見一方湛藍的天地，蔣勳成了我年少情懷的一環、一個對象，即使素未謀面。

接著匆忙、昏亂的婚姻生活盤據了我整個心房，現實生活中的角色與責任義務的肩挑與完成是那些年最無可遁逃的必須，於是蔣勳不知不覺中從生活中撤離。
現實生活的曲折與重擔讓彼時的我不再著迷於有著過多形容手法的蔣勳文字，現實生活已經夠讓人累了，那些年我傾向直進直出的文字、文章。

隨後因著生活的重擔一直揮之不去，人事的糾葛盡在其中如影隨形，於是蔣勳一派的寫作風與觀照人生的眼目完全地從生活中消失，我遂深入心理學的範疇。

說「深入」其實有點誇大了，更正確的說法是我成了心理學的遊客，不是深度旅遊，只是再三造訪其中，因著這個心理領域的奇幻瑰麗。

一入十年。

那天朋友處聽到的CD再度勾起年少情懷，想故人。於是回家後訂購了《感覺十書》。

開卷。
書中的蔣勳成了髮白鬚長的老者，深山修鍊。

和小虎（貓）、小花（貓）、妮妮（狗）相處時，常看到他們老是用鼻子嗅啊嗅的，尤其是只要跟其中一個（不拘哪個）玩過後，即使洗了手，小狗小貓還是會不斷的嗅聞我的手，可能氣味還未盡去。

也許人的嗅覺也曾這樣的靈敏，只是文明的進程人越來越倚重視覺，而把其他的感官給閒置了。

本來我就是個嗅覺相當靈敏的人，常在他人尚未聞到氣味之前就感受到它的存在，甚至常常可以說出氣味來自於哪些動植物，五官中似乎嗅覺的功能特別好。
最近的心情是「活在當下」到底是指甚麼？是不是五官的功能全打開？我們常被腦袋中的東西牽著走，走離現場、走離肉身正處的環境，如果在當下細細體察自身的各種感官，是否與當下可以更接近與貼切？

就是這樣的心情回家後才會從蔣勳眾多的著作中挑選了這本《感覺十書》。
沒想到第一篇就從嗅覺談起，用蜿蜒曲折的筆調，卻又是這樣的深入與切題。
蔣勳的心非常的細緻，觀想的功力非我能及，即使如此這樣的生命，我認得。

只不過多少年過去了，多了份修行的氣味，在萬丈紅塵中修鍊，不容易啊！
他藝術的涵養於我如高山萬仞，然而他的心眼與氣息是熟悉的。
書中的他似乎髮長鬚白，然而卻又不是古井無波，細細的讀著他的文字，不急，和老友相會何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