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寫出來那一抹來自央央的最後眼神嗎?我懷疑,但想寫,為那眼底全然的信賴與溫柔。

 

央央過世的那天早上,只知道大概是今晚或明天央就要和我們離別了,於是抱著軟綿綿的她到家園走了一趟,陪她靜靜的坐在晨光遍灑下的庭園石上,讓她對這一生存身多年的地方道別。


之後,還是抱著她爬上我倆幾乎每天(只要回鄉間生活的話)都要到的三樓佛堂。
總是我看著書、聽著音樂,央躺在佛堂的地面,有時撒嬌跳上身、或書桌、或後面的書櫃夾板格子,高高的看著前方讀書的我。
讀累了就喚她的名,央會乖乖的走近身,我一把抱了起來,搓搓、揉揉一番然後又放她下去自玩自的。

 

這最後的一天抱著央上了樓,坐上平日讀書的椅子,放著梵唄的佛曲,我們兩靜靜的聽了一會兒,懷裡的央央一動也不動,只睜大兩隻圓滾滾的眼珠定定的看著我,眼神盡是無限的溫柔。
那時我根本不知央馬上就要走了,她的身子還是那麼柔軟而溫暖。
看著她注視著我的雙眼,忍不住的跟她說:「我懂呢!央央,我知道你在謝謝我,對不對?謝謝我對你的愛。」一手像抱著嬰兒樣的抱著央,另一手我輕輕的撫著她,輕輕的跟她說著話。
已經很少發出聲音的她這時喵了一聲,還搖了一下尾巴。
我高興的叫出聲說:「央央要加油喔!央央你真的聽懂嗎?再喵一聲、再搖一下尾巴給媽媽看」又是一聲喵,又是動了一下尾,眼底無盡的溫柔,眼光定格在我臉上。

 

抱著她輕輕的搖啊搖的一陣子,像搖襁褓兒的入睡。然後把她放到拜墊,跟她說我得去處理些事情,事情完成我會回來的。拜墊上央無聲的躺著,摸了她幾下轉身離開。

 

一個多小時後回來,拿著她的小毯子,從樓下一面上樓、一面叫:「央!媽回來了,給你拿小毯子來了」,還沒進佛堂就從入口處瞥見央居然下了拜墊,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面向佛堂的落地窗,離拜墊處有幾尺的距離,頭朝西方的躺臥著,抬起她的頭,兩個圓睜的眼已成了兩個無底洞,黑漆漆的一點光芒也無,我知道她走了。

 

原來一個早上不論是在花園裡還是在佛堂,她都用眼神在跟我話別。啊!那眼底無盡、無盡的溫柔啊!永遠都會在夢中一次又一次的出現。

 

所有的生命都有來到盡頭的一天,活著的一切生靈總得跟人世道別。爸爸走的那天我還在學校上課,來不及與他見最後一面,下了班才從家人口中得知父親走了。央是第一個在我懷中送走最後一段時刻的生命,她展現給我看的那抹眼神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無邪、無恨、無怨、無憾,沒有任何的雜質,只有滿滿的愛透過那對眸子傳了出來。

 

離開人世的人有多少人能有那樣的眼神?沒有近身送過臨終人的我推想那樣的眼神不是人人得有的。
我想要。
人世的最後一瞥希望是清澈、無悔、無怨、無尤、更無恨,這是央央用她最後時刻展現給我看的無言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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