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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把我扔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拜託不要拋棄我!」

這是坐在車上有弟、外勞陪同,一路沉默無語的媽媽突然開口說的話,我們正往一家安養中心的路上。
安養中心?為什麼有了外勞還留意安養中心,更進一步要帶媽媽前往參觀?

 

這家安養中心的費用比請外勞還高(弟估算外勞加媽媽的生活費一個月三萬元),但如果真對媽媽有好處,我心甘情願。
外勞雅婷專心負責照顧媽媽,兩個人一起生活,做哪些事?
煮兩個人的飯、洗兩個人的衣、清理空間。事情不多但精神上應該不輕鬆,媽媽除了睡覺外坐立難安,即使躺著也幾分鐘就叫人換姿勢,巴金森症無法自行翻身,是得有人幫忙。
翻身坐起不到五分鐘又叫人,這回要躺下,躺了下來才幾分鐘又要人換邊,換了邊又說要按摩,不斷不斷的要身邊有人。

 

白日就這麼一下子躺、一下子起,幾分鐘就喚人。怎麼喚?手上有把銅鈴,叮叮噹噹一直搖、一直搖。屋子不大,其實只要搖動就會聽到,但媽媽一定一直搖、一直搖,搖到人來到床邊開口「我在這裡,甚麼事?」,好多次自己都說不出來要甚麼(是巴金森症的『斷電現象』?還是已經找不到理由?)

 

行動不便上下樓困難,所以午睡也就不再上樓,就在小床上。雅婷不是趴在小床邊假寐陪伴,就是跟媽媽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一起睡,還好兩個人都瘦。

 

午睡醒來媽媽做些甚麼?三點半起身用簡單的點心那段完整近二、三十分鐘的坐姿外,大半時間就是起來、躺下、起來、躺下,照顧者很少能離開她的身邊超過十分鐘。


吃過晚餐洗過澡大約九點鐘,媽媽又躺回小床閉目,有時會傳來打鼾聲。要媽媽早點上樓她卻不肯,雅婷讓媽媽喚來喚去一整天,不可能不累,應該要讓她休息,一整晚媽媽會起來尿尿兩到三次,雅婷還得起來幫忙。
人不是鐵打的,不能白天全天候待命,夜晚又要隨叫隨起身(不然媽媽會尿褲、尿床)。

 

我是個脾氣不小的女兒,「不行!妳不可以睡這裡!十點了,妳可以在這裡睡,雅婷怎麼休息?半夜妳還要起來幾次,她還要照顧妳。都上樓!兩個人都去睡!」板著臉,不然媽媽不會聽。

 

約莫兩個小時後上樓去看,媽媽緊緊拉住雅婷的手,兩個人睡一張床。房間裡有兩張床,一大一小相併合,小床原是要給雅婷睡的。雅婷說即使她睡自己床,到夜裡一、兩點鐘時媽媽都會要她睡到大床來,兩個人的手還要交握。

 

親眼看到夜裡媽媽和雅婷交握著手的睡姿、看媽媽和雅婷一起擠單人床的午睡。啊~~~~~
到底是我們給媽媽的安全感不足所以媽媽必需「外求」?還是我們無法了解一般人臨死的恐懼?抑或媽媽真的如弟所說的「非常人」?
媽媽把人生最後一個階段的不堪一點一滴的在我眼前演出。

 

生命來到這樣的境地有甚麼意義、有甚麼可留戀?
《橫跨生死長河》中334頁提到「如果我們想要尋找或發展更細緻的異質空間的交會點,首先必須不排斥日常生活的處境,不要試圖去掌控日常生活的秩序,然後才會有逐步滲透進入異質空間的可能性存在」
而我眼見媽媽這樣過活的方式,好痛!真的好痛。
我是不是用健康人的眼光標準在要求老病一身的媽媽?我是不是在強媽媽所難?

不要!不要媽媽這樣的等死!我要媽媽活得有尊嚴些、活得像個人些。
所以去看了安養中心,寧可花更多的錢也要讓媽媽活出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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