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寄來一篇 文章犬馬 先生的大作,寫的是父親過世後和老母相依為命所發生的情事。對於一名正在讀研究所家無恆產的學生來說,從家鄉把老母帶到台北撫養,母子共居一室已是不易,沒甚麼知識的老母親生活細節全不放心上,在長大成人的兒子面前也依然大剌剌的坦露著上身。
加上老母親身上乳房、隱私處又患了帶狀泡疹、搔癢難當,做兒子的也只能權充護士,一次又一次的抹擦著老母的隱私處。
這樣的情節一般當兒子的很難碰上吧,碰上時的心情又是如何?第一次讀犬 馬 先生的作品,單是這樣的一個生命經驗就引發對他的好奇,朋友說中時部落格有犬馬的其他作品。
我們一般人是怎麼在當兒女的?尤其是父母在老邁的階段時。
年輕氣盛時是兒女的守護神,處處可以擋身兒女之前,提供有力、有效的捐助,但當父母老去、病苦之時,人性的脆弱一一顯現,人所不願面對的一切父母卻一一的演出,逼得當兒女的青壯一代不能掉轉目光、不能不直視不堪時,兒女的心還是當年那被保護、享受被愛時的心境嗎?父母此時在兒女的心目中還是那巍峨的模樣嗎?
變化總是不知不覺中在蠶食著人的心、人的情。
隨著臥床時光的增長,老病的父母一天比一天、一月比一月的消沉,他們身上散發的腐朽之氣也隨之越來越濃,漸漸的像黑洞一般,要吸進周遭一切的活力、希望。對於子女來說照顧病榻上的父母已成為「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不只是經濟上的付出,還包括鋪天蓋地、席捲而出的黑暗氣息,看不到亮光在何處、何時可期滿的「徒刑」。
對!我用的是「徒刑」二字,兒時甜美的回憶、青少年時快樂的家居都成了「存款」,應付父母病老時親情耗損的支出。
當面對不斷散發出陰暗、腐朽、無望、恐懼、深陷肉身之中的病老親長時,子女在應付生活所需外,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當年的美好時光,在心底憶起從前受照顧時的恩情點滴,才能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面對深不見底的「黑牢」。
除了父母本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磨人外,子女自身在社會上打滾的能耐也影響著面對老病親長的心態。
當三明治的中間一代面對上、下有老、小都要撫養,而人性通常是對下一代更甚於上一代,所謂「水往低處流」,當能力不足以上下兼顧時,人通常只能擇一而為,彼時上一代的照顧無形之中就被或多或少的犧牲了。
有人對子女的心不斷的、無條件的付出成了慣性,身在其中而不覺其苦反而覺得是「甜蜜的負荷」,反過來對親上卻常有不勝其擾的感覺出現。
人幾時真能以父母所給予我們的等量、等值的回報父母?幾時能以待兒之心待父母?用心大不同啊!
愛妻兒、愛夫子的心大於愛父母的心,人往往不敢看這個事實。
於是找更多的理由來支持、印證病老父母的磨人。
病苦的人往往不自覺的會有磨人、磨照顧者的現象,這是事實;
被磨的子女、照顧者也真的是難受,這也是事實,
收入不夠讓上、下兩代都優沃過活,這也是事實。
但孝子就出於富家門嗎?
孝子在哪裡?
社會新聞常有蓬門孝子的報導,家貧親病、親殘者不時可聞,身為照顧者的兒女無怨無悔的付出者也不無之。
然而身為中間份子,既不大富大貴、也不大貧大賤的中間份子,三餐過活不成問題、奢華度日非力所及的中間份子,我們要怎樣的面對病老的親人?
稚兒笑靨總迷人,即使已長成為青少年,我們心中也一直存有曾經的稚嫩形象而總是愛之無悔。
髮枯、面皺、形萎的雙親,即使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大哉巍峨的形象多年,身為子女、受其疼惜呵護多年的子女,我們要如何面對局面的大翻轉?現在我們是父母的守護神了!
是用一顆誠惶誠恐的心,還是一顆不勝其煩、勉為其難的心?
是怨聲載道?還是一切接受?
老天爺的戲碼總叫我嘆為觀止,我只能說聲:「老天爺,原諒我的輕薄狹隘,請給我機會學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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