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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課裡有位學員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是位退休老師,好像中過風,臉龐有一邊是歪的,尤其在嘴角處。
這門課叫做《與畫對話,自我對話》,畫的技巧倒不重要,授課者充份尊重每位學員的感覺與表達的方式。每一堂課都沒有指定要畫甚麼,純粹從人的五官下手,眼耳鼻舌身意。到目前為止我們上過音樂的聆聽、花香的嗅聞、花茶的芳香,也就是說從聽覺、嗅覺與味覺下手。舉例來說,課程一開始,主授者先放一段音樂,大家閉著眼睛聆聽,當有感覺時就可以下筆畫出聽音樂時的聯想,音樂大約十分鐘的播放,很輕柔不吵人,每個人以各自的速度作畫,整個時間大約一個半小時,再半個小時的分享作此畫的意涵。

 

全班大約近二十人,每堂課不一定全員到齊,總也有十五人左右。已經上了五堂,每堂課都塗得〈塗鴨嘛!〉很開心,而且是越畫越得意,嘴角都不自覺的笑意盈盈呢。用粉臘筆作畫,隨著自心的沉澱與浮現,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具象寫實、抽象寫意都好,隨各人的抉擇,不頂痛快的嗎?真的叫揮灑呢。

 

這位退休老師引我注意的是每張畫都會畫上佛和菩薩,或大或小,以簡筆代表,飄浮在空中,分享時她也很仔細的告訴大家祈願佛菩薩加佑的心情。頭兩堂課聽到時,還覺得『嗯!虔誠的佛教徒』到現在第五堂課了,還是滿口『佛、菩薩』,喔!我的媽呀!不只語辭大同小異,連畫的內容也變化不大。

 

這次她再分享時我察覺到自己有不以為然的感受,奇怪了!為什麼會這樣?整理了一下心情,知道了。
原來我不喜歡生命一成不變,不喜歡死氣沉沉,無論是在哪個階段。或許她已來到人生的最後一段路途,又生了一場病〈從她歪斜的嘴角猜測的〉,於是自認應該要一心向佛,求佛菩薩的接引吧。


想起曾經幾次在上佛學課的場合中聽到上課的法師說道,我們這一班上班族都沒有老菩薩們〈佛教老愛稱人菩薩,老菩薩就是指上了年紀的老人們〉的精進,說老人唸起佛來聲音的悲切、用心是我們遠不及的。人老了、病了心中就自認與死亡近了幾步,死亡的陰影不時的逼進眼前。怕死是自古中外皆然的,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樣的豪情沒幾個人能夠。死是大課題,求佛菩薩屆時準時來接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即使來日無多,體力或也逐漸耗盡,若不到最後關頭,我都還企盼自己能夠有幾分的繽紛,一如秋天的森林,楓紅滿眼五彩璀璨。生命走過春夏,來到最是亮眼、變化多姿的秋晴,怎能不多看兩眼?而要匆匆走入色調清冷的寒冬呢?念佛、念菩薩不是不好,但真的已經修到放眼望去人間不再是人間,『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的境地了嗎?如果是硬要把自心中的山山水水給蒙上一層灰,大地一片渾沌,然後告訴自己一切也只不過是雲煙,這樣的做法太過壓抑、也太過矯情,我不要!!!

 

山水雙融、雙溶必得在心豁然出困時水到渠成,我們總還在凡人的領地裡,用凡人的意識試圖接近無憂、無惱、無求、無願的『淨』。山要達到不是山、水要成為不是水,或甚至更融攝的『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也許不在於人的刻意塗灰吧,就讓它自自然然的,有朝一日活活潑潑落在眼前,一如秋野楓紅滿眼的燃燒。

 

山是山?非山?人還在山水人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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