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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重讀 余德慧 教授的書《生命夢屋》。
十多年前讀過,當初閱讀時做何是想已然無從追起,只不過這人的份量從此落在心版。當時太過忙碌的生活步調讓人無法細細體會妙意,只隱約知道這人內在的某種東西與我內在所有有某種程度的相似、相近,至於那是甚麼卻說不上來。
然後一波波忙碌與錯亂的生活接踵而來,為了完成現實人生的角色只能把心底偶爾翻轉上來的東西給硬壓下去,生活嘛,總得過下去,一旦仔仔細細打量心底的蘊藏,日子會過不下去,角色也無法一路演到底。

 

落雨的日子重新找出這書,當然讀書會它是書目之一,但何嘗不是想重溫這人的生命風華?
書成於民國八十四年,距今近二十年,好早的歲月,當 時的余 教授也只不過是四十初的年紀,其思路之細、之深、之廣實在令人讚嘆,每每讀他的書這樣的感嘆就會一次次的出現。
北宋知名詩人黃庭堅曾經有言「書到今生讀已遲」信哉斯言。

 

余生命中的最後幾年(今年過世)在 許禮安 醫師的邀約下走進慈濟的心蓮病房,展開對「臨終生命」真槍實彈的田野記錄與陪伴、探討,但從他的著作即可知,遠在走入心蓮病房前的十多年他就心繫於人的死亡課題,青春正盛的四十歲年紀就不斷的書寫與思考死亡。

 

人為什麼會對死亡念茲在茲?
或許現實人生的收穫或表現無以安頓心靈吧,也就是說在充滿具體「犒賞」(名聲、利益、地位、掌聲)的現實人生不足以滿足或安慰其內在。也可以說是看穿了社會機制的操控性,與「馬車前的胡蘿蔔」無止境的誘惑與疲勞。

 

人要看穿擁有的虛幻性最低限度要先「有」,否則「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嫌譏一定出現,連自己也會懷疑自我是否因無能取得(世俗成功)而轉為不屑。
於是努力取得成了最初的目標,回首自己的前半生正是這番寫照,無論如何得擠身在「有所成」的行伍之中,即使費盡力氣也不願「不作為」,對自己交待也想對社會的世俗眼光抬頭挺胸。

 

當初讀此書時我還熱中的要成為「社會人」狀態,即使心中的某種東西被喚了起來,也只能把它先擱著,自己明白「這書我讀過了,有東西,先擱下來,會再回頭與它一會的」。

 

然後十多年過去,今天打開書逐字讀。唉~~才前面幾頁,看這人寫下甚麼?

「『無我』有兩層意思。第一種意義是「沒有我」,這時候的「我」是由一種欲求、動機所構成,這個『我』一直朝向某種『有利於我』的目標,並希望透過輸贏使我『擁有某物』,在這層意義底下我們熟悉的『俗世』就展開了。……….
第二種意義的『無我』則是站在第一層次的『我』,承認『我』是『擁有某物』,他看到了『擁有某物』的對立面也就是「失去某物」。當他把『擁有』和『不擁有』同時放到自己的眼前,把兩者看成同時存在的狀態,卻又能一起攝入到自己的觀照面,這時候『無我』是一種『我』的狀態。」

 

我不認為這人只是嘴巴說、筆下寫,他的心靈成熟度比起一般人超越太多。
單是以上的一段話,十多年前的我只是咀嚼文字囫圇吞,似懂非懂;十多年後的今天,走過好強、好漢打脫牙和血吞的階段只為證明「我不差」的年輕歲月,而今這段文字全鮮活的訴說著「擁有」的「階段性意義」與到頭來的「空」之味。

 

書中第二十一頁寫著:
「先肯定我們的『擁有』,然後走到『擁有』的對立面『空無』,再從『空無』轉折回來,消滅空無,於是某種超越性就產生了,那就是一種綜觀大局的淡然」
這一段話,一轉再轉的人生態度與眼光,從「有」入「無」再從「無」出而見「全一」,我還在體會與學習。
這人十多年前就懂、就行的東西,我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也只比當初多了些明白,卻又還不能進入「全」的階段。
一次次的讀、一次次的看、一次次的想,生命的體驗和頭腦會有很大一段差距,拿自己走過的路徑來觀看吧,讀書之餘這是該做的,馬虎不得。

 

再次 向余 教授致敬,雖然您走遠了,可我心中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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